本月上旬，由于500多押運人員拒絕出車，導致廣東省中山市銀行系統的現金業務幾近癱瘓。時代周報記者獨家還原事件全貌。
有知情人士指出，這次危機背后，其實是金融押運壟斷等一系列問題的集中爆發。
12月6日，時代周報記者在中山市保安服務總公司押運分公司(下稱：中山押運分公司)外看到秩序井然。然而，誰也料想不到就在3天前這里曾經發生了一起震動全國金融押運員工拒絕出車事件。
時代周報記者輾轉多方調查發現，這家幾乎壟斷中山全市的押運公司，正處于長期嚴重的虧損狀態中。而且為了降低成本，其押鈔員隊伍近半數來自于僅培訓60天的社會青年，而不是專業素質良好、但成本較高的退伍軍人。
更讓人驚訝的是，這些持槍出入的社會青年每天過手少則百萬元，多則數億，而他們卻拿著僅僅2000元左右的月薪。“一周還要工作六天，請病假就要罰300元。”一位押運人員告訴時代周報記者。而直接導致他們拒絕“出車”的導火索正是公司決定給他們降低一半公積金與餐補，相當人均降薪幾百元。
據時代周報記者調查，涉事公司中山保安服務總公司押運分公司系中山市公安局旗下，壟斷了除中山農商行外全市20多家銀行的金融押運業務。在事發當天，中山市各家銀行網點的現金業務均受到不同程度的沖擊。
培訓60天持槍押上億現金
“一夜之間，全國都知道中山押運公司在鬧罷工。”中山一位銀行業人士告訴記者。位于民科東路89號中山押運分公司一直以來守衛森嚴，大門處保安持槍守衛，四周墻壁頂部設有高壓電網，運鈔車出入必須領取專用車牌。
12月3日，中山押運分公司內場面卻顯得異常喧鬧。500余名押鈔員聚集在公司內，因福利待遇問題拒絕出車。公司大門口、院內、樓梯通道上都擠滿了人。
罷工事件的導火索是中山押運分公司近期提出的名為“扭虧增盈”的計劃。中山押運分公司一內部員工告訴記者，“扭虧增盈”計劃主要是降低員工公積金和餐費補貼。以車長為例，以前車長的公積金每月繳納680元，單位和個人各出一半，現在繳納金額統一為160元。“公積金降低了一半還多，餐費以前全補，現在只補一部分。”
事實上，罷工事件是中山押運分公司內部一系列矛盾的集中爆發。押鈔員的工作被公認為“高強度、高風險”。一位押鈔員告訴記者，每天6點半左右就要開始工作。一天出車起碼在三趟以上，一趟的時間最少也在一個多小時。“每輛車走的路線不同，我們是負責建行網點的押鈔工作，一趟下來要跑七八個營業網點。”據其透露，運鈔車內裝的是現鈔，一趟運送的有時多達上億元。押鈔員實行單休制，每周工作六天。
而與之相對的卻是中山押運分公司押鈔員低廉的薪水。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押鈔員向記者透露，他每月到手工資僅為2318元。住房公積金更是低至80元。低廉的工資待遇直接導致的后果就是中山押運分公司押鈔員隊伍良莠不齊的現狀。
中山押運分公司一工作多年的押運車長告訴記者，目前公司一線押鈔員有700多人。多年以前，押鈔員基本都是退伍軍人。而由于工資待遇的問題，現在已經很難招到退伍軍人了。“公司押鈔員接近半數都是從社會青年中招聘的，經過60天的培訓就能持槍上崗。”短時間密集培訓卻難以帶來人員素質的迅速提升。“就在前不久，還發生過槍支走火事件。”
另一為人詬病的問題則是中山押運分公司不夠透明的財務。多名押運員告訴記者，由于管理制度苛刻，常常被扣錢。據其透露，下班回家，沒打卡罰款20元，沒按時上班扣200元。工作日請假的罰款數額更是達到了300元。然而，每年的罰款流向卻從未向員工公布。
據了解，中山押運分公司隸屬于中山保安服務總公司，同時也是各分公司中最為獨特的一家。中山保安服務總公司東升分公司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各家分公司中只有中山押運分公司取得了公安局頒發的持槍許可。而中山押運分公司也壟斷了除中山農商行外全市20多家銀行近100個網點的押鈔業務。
壟斷市場當年巨虧百萬
“在我們眼中，押運都是一個神秘的行業。”一股份制銀行辦公室負責人在談及中山押運員罷工事件時告訴記者。
事實上，大多數商業銀行都已將押運業務外包給專業的押運公司，押運公司按照每條線路每年收取一定的費用，簽訂協議，如果押運途中被搶，由押運公司負責賠償。
“我們和銀行之間屬于雇傭關系，銀行每年會按一定比例提高付給我們押運公司金額。而我們的內部運作銀行并不干涉。”上述押運車長告訴記者。由于存放現金有非常高的成本，包括保險庫的建設和安保人員。因為不可能每個銀行網點都設置金庫，那樣會產生高額的成本，所以銀行都傾向于將現金集中存放。中山市除了工行外，其余銀行營業網點都不再另行設立金庫存放現金。
理論上，金融押運業允許市場化運作。然而，由于進入成本較高，需要當地公安系統批準，并取得持槍許可等條件限制，在各地金融押運仍處于壟斷經營。
公開資料顯示，中山保安服務總公司隸屬于中山市公安局經營。其總經理黃銳敏1979年進入公安系統至今，現任中山市公安局副調研員，同時兼任中山保安服務總公司總經理。中山市除中山農商行以外的所有押運業務被該公司經營。
不僅如此，該公司還負責全市半數以上網點柜員機的維護工作。據中山押運分公司維護部門員工透露，中山市各銀行營業網點柜員機的修理維護工作同樣由押運公司負責。但令人驚異的是，處于壟斷行業的中山保安服務總公司卻宣稱其2013年賬面處于虧損狀態。
一位知情人士向時代周報記者提供了一份落款日期顯示2013年11月的《關于公司扭虧增盈會議紀要》文件顯示，中山保安服務總公司當年處于虧損狀態，虧損額達到166萬元。而本次罷工事件的源頭也正是這次扭虧增盈會議。以虧損為由提出的“扭虧增盈”計劃要求進一步壓低押鈔員本就低廉的福利待遇，才導致這次矛盾的集體爆發。
中山押運分公司相關負責人以前往總公司開會為由拒絕了記者的采訪。記者多次撥打中山保安服務總公司總經辦電話，一直處于無人接聽狀態。
據了解，中山押運分公司是當地唯一一家獲得公安系統批準，取得持槍許可的公司。中山市各銀行營業網點的正常業務運營與中山押運分公司息息相關。由于壟斷了全市除中山農商行外20多家銀行100余個營業網點的現鈔押運工作，一旦中山市押運分公司出現問題，無疑會對全市金融系統的正常運行造成巨大沖擊。
據了解，12月3日當天的罷工直接影響到了包括建行、農行、工行、廣發行等多家銀行10多個網點的正常運營。多家營業網點面臨缺鈔困境，無法辦理現鈔業務。甚至有銀行貼出通告稱：“因鈔箱押運問題，影響柜臺業務辦理，請客戶諒解。”（記者 胡志毅）
相關新聞
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