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更希望法院直接給個無罪判決
在監獄里很孤獨,覺得同倉的是罪犯,我不是。看著他們個個光著頭,我就有點害怕。后來熟了,我就把我的案子和同倉的人說,他們都說讓我申訴。我也一直堅持申訴。我和律師說,讓他們用槍打我的肚子,如果皮能破,我就認罪。
5年4次判決,從十年徒刑到四年徒刑再到撤訴。玩具小販王國其的命運因為這個漫長跌宕的審判而改變。
王國其曾經滿懷憧憬地來到廣州闖蕩,在一德路玩具市場租下一個檔口,卻在一個多月后入獄,原因是他賣的18支玩具槍被鑒定成了真槍,他也從玩具小販變成了槍販。五年后,當檢察院撤訴的結果姍姍而至時,他已經帶著滿心瘡痍,離開了這個城市。
“世界上哪有這么便宜的真槍?”
南都:能說說當年賣仿真槍的情形嗎?
王國其:我是2009年7月份到廣州的,之前我在邯鄲做泥瓦工。
南都:當時怎么選擇賣仿真槍?
王國其:我開始是賣氣球,后來有個叫左英的女人問我要不要賣仿真槍。我看一支槍能賺幾十塊,就答應了。
南都:那些仿真槍多少錢?
王國其:貴的200多,便宜的30塊。
南都:你當時是怎么賣的?
王國其:我的店主要賣軍品,除了仿真槍還有衣服什么的。后來聽說左英出事了,我才知道這玩意不能賣,想著把手里的賣完就不干了。我以為賣仿真槍抓到頂多把貨給收走,沒想到會被定成真槍,世界上哪有這么便宜的真槍?
“我應該是被當成了賣仿真槍的典型”
南都:一審判決你賣的20支仿真槍里有18支是真槍的時候,什么感覺?
王國其:我當場哭了,真沒想到這么嚴重。那槍的子彈是塑料的,我當它是玩具,還試過,就能在腿上打出一個小紅點,皮都破不了。
南都:還記得一審的情形嗎?
王國其:記得,當時我應該被當成了賣仿真槍的典型,很多一德路的玩具販子都來旁聽。后來我還聽說來了很多記者。
南都:你進去之后老婆孩子怎么辦?
王國其:我總共賣這個才1個月就進去了,我老婆在一家餐館幫人洗碗,我兩個兒子,老大16歲,剛升初二,小兒子只有11歲,還在上小學。兩個孩子都輟學到廣州幫媽媽。小兒子因為太小找不到工作,只好幫親戚看攤位,包吃每月500元。
“兩個孩子都問我,能不能回去上學”
旁白:廣州中院啟動了再審判決,于2013年4月16日作出再審判決,仍然認定王國其非法買賣槍支罪成立,但認為王國其的主觀惡性小,應在法定刑以下量刑四年。這個判決需報廣東省高院復核、最高人民法院核準才能生效。
南都:改判四年時是什么心情?
王國其:很高興啊,因為判下來的時候我已經快坐滿四年了,但又覺得很苦,莫名其妙就坐了四年牢。想繼續上訴。
南都:你覺得案子轉機原因是什么?
王國其:律師告訴我,我的上家左英沒判我這個罪名,她賣的仿真槍比我多很多,最后定的非法經營罪,判了6年。我們兩個人賣的仿真槍用了不同的鑒定規定,用在我身上的那個鑒定規定比她的嚴格,所以我的被鑒定成了真槍,她的沒有。
旁白:2013年10月18日,雖然改判結果還沒有復核下來,王國其已經坐滿4年刑期,跨出了監獄的大門。
南都:還記得出獄的情景嗎?
王國其:老婆、姐姐、姐夫去韶關監獄接我,我們抱頭大哭了一場。最對不起的是兩個孩子。前途就這么斷送了,我回來后,兩個孩子都問還能不能回去上學……
“檢察院撤訴了,感覺還是不清不楚”
旁白:2014年6月4日,廣東省高院以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為由,裁定撤銷中院再審判決、撤銷中院終審裁定、撤銷越秀法院的一審判決,發回越秀法院再審。
南都:第四次審理時心態有變化嗎?
王國其:有,我想既然廣東省高院不同意改判的四年,就很可能是覺得我無罪吧。所以,我就一直想等無罪判決。
南都:現在檢察院撤訴了你怎么看?
王國其:說不清,我其實更希望法院直接給我個無罪判決。現在是檢察院撤訴了,感覺還是不清不楚。
南都:那下一步準備怎么辦?
王國其:我在咨詢律師要不要上訴。
南都:已經無罪了,為什么還想上訴?
王國其:檢察院一撤訴,法院就不用說清楚我賣的到底是不是槍了。我一直希望法院給我個明確的說法。律師說還有好多和我一樣的玩具商販在別的省的法院被判了很重的刑期。
南都:你怎么看待四年的牢獄之災?
王國其:我這個人沒什么記恨心,不能說怨恨誰。但那時確實撞上了剛剛嚴管仿真槍的槍口,我又不懂法律,感覺公檢法把我抓了典型,挺冤的。(記者 曹晶晶)